大丰作家陆中伟(散文) | 没有走散的发小
2024-01-10 00:51: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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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 有 走 散 的 发 小 

  (  散文 )陆中伟

 

        在女儿婚礼宴席上,有一桌席卡上标了“兴趣小组”。女儿问:“这一桌是不是老爸的书画朋友?”我答道:“不是,是爸的发小。小时候经常在朱达山家中玩的一些朋友,时间久了,朱达山就给取了个名称叫‘兴趣小组’,并任组长,家里便成为兴趣小组的俱乐部”。

        少儿时期,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发小。我那个时候有父母同乡(无锡)的儿女们,有左邻右舍的孩子,有同一个院子里的厂子弟,还有小学中学要好的同学。 而兴趣小组人员却是新丰镇一条南北街道上玩的发小。

          新丰镇是大丰县(即后来的大丰市、现在的大丰区)的重镇之一,亦称北镇,有着浓厚的红色历史印记。那个时候镇上有三大国营集体工厂,即淮南纱厂、新丰轧花厂、新丰供机厂,职工都在千人以上,仅淮南纱厂就近4000名职工,还有大大小小的社办厂、镇办厂、商业、手工业等,有新丰小学、新丰中学初中部、新丰中学高中部等。一个小集镇,就孩子们的上学放学,工人们的上班下班,居民们的日常出行,街上的包子店、油条店、小饭店门前总是热气腾腾,文具店、日杂店、供销商店里总是人来人往,川流不息,一派和煦祥和的景象。



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

        每当想起新丰镇,最难忘的是街中心的十字路口。在我不完全的记忆里,当时的十字路街口向南叫民主街,民主街道上有供销商店、税所、人民饭店、烧饼油条店、副食品店、居委会、照相馆、修钟表补牙镶牙店,淮南纱厂(大炉间)职工宿舍区等等,南端东侧为淮南纱厂锯齿厂房,占了民主街半条街,南段西侧为镇农具厂。十字路向北为团结街,街上有百货文具商店,那是我常去的地方,还有文化站、药店、自行车修理行、鞋匠店、健康旅社、新丰浴室等,北端为新丰轧花厂和供机厂。十字路向东是镇政府(当时称新丰公社或新丰镇革委会),过了小石桥,有新丰小学、供销合作银行、邮电所、广播站、镇医院等,东端就是新丰中学和裕北大队。十字路向西有座拱形的大桥,桥面稍陡,桥坡两侧有一排酱醋类的食品店、青货水产店、杂货店,还有服装厂、理发店,桥的南侧有轮船码头,旁边是搬运站,桥的北侧是豆腐店,过了桥就是新丰影剧院,再向西便是和平街了,现在已改造成古色古香的“920街坊”。

        那时新丰镇的十字路街,在我少儿心目中就像旧日大唐的长安街,苏州的观前街,南京的新街口,北京的王府井一样繁华热闹的感觉。我们曾整天淘气、奔跑、撒欢在十字路口的各条街道上,一起跳白果,一起滚铁环,一起捉迷藏……不到吃饭的点儿不知回家。曾记得十字街头上有位中年瘸子,专卖裕南村果园场的烂苹果,放在水桶里,一分钱一个,二分钱一个,又酸又甜,上学的小朋友常争先恐地买,那种酸甜感至今没忘。

        由于厂宿舍区在民主街上,与团结街礼堂巷的朱达三家仅300多米,抬腿几分钟就到。在达山家玩的都是团结街和民主街的邻居,有达三兄弟,张进兄弟,陶伟兄弟,有孙金城、陈建明、岳士俊、小七子(吴桂权)、葛云飞等。玩的内容有;一起下河游泳,曾光着屁股下过河;一起戳田鸡(青蛙),戳到的田鸡当场抽筋剥皮;一起打弹弓,常常是半天打不到一只麻雀;一起钓甲鱼(老鳖),二斤多重的甲鱼钓到过好几只;一起粘知了(蝉),不怕膀子晒脱了皮;一起打乒乓,没有球网用砖头代;一起玩乐器,学吹口琴学拉手风琴……

        印象深的还是一起打牌(打扑克),一起看电影。1977年高中毕业待分配期间以及在没有成立小家庭之前,是在兴趣小组俱乐部活动最频繁时期。

        记得有一次打牌(打扑克),先是输赢刮鼻子,后来输赢脸上贴纸条,再后来是赌糖块。那时候,花一块钱就买了100粒焦糖型硬糖块,还多优惠了5粒。记得是在镇政府旁有个售货小岗亭子买的,据说是新丰镇首个持有工商营业执照的个体户。当时,我们对个体户这个名词还比较陌生或反感,认为这是投机倒把。

        大家一边打着牌一边吃着糖块,那时大伙的牙齿真厉害,糖块不是含着吃的,而是嚼着吃,只听着你嘴里“咯噔咯噔”,他嘴里也“咯噔咯噔”的,生怕少吃亏了,不一会儿糖块吃掉大半,糖纸满地。陈建明说:“肚子饿了,来点面条吧”。达山叫陶伟回家到米缸里找点鸡蛋来,陶伟家就住在达山家东隔壁,还不等陶伟犹豫,达山说:“师傅的话都不听了,赶快去拿呀”。下了两大碗挂面,炒了一盘鸡蛋,一盘大蒜炒山芋丝,在碗橱里找来了一小碗萝卜干,放在桌子中间,作为下酒的菜。又在灶角边拿来了大半瓶“斗龙牌”的料酒(大丰粮酒),六七个人刚沾了点嘴边,酒瓶就空了。达山忙说:“没事,虽没有菜,酒有的是。”说着便从碗橱里拿出两只盐水瓶装的药酒,颜色深红,里面还沉浮着参片和枸杞,我们都疑惑的望着,达山说:“老爸刚泡制的,兄弟们品尝一下,质量如何?”并打开橡皮塞子,每人杯里加起来。当时觉得那个酒真淳,那个炒鸡蛋真香,那个山芋丝真甜,那个面条真鲜。炒鸡蛋、山芋丝一会儿就扫光了,到最后,是喝一口酒,叉一筷子面条,喝一勺面汤。只听小屋内吵吵闹闹,笑声朗朗……

        由于较晚,又喝了不少酒,我和陈建民、张进就睡在达山家里。4个人横睡在一张床上,床沿前放两张长凳,不脱衣不脱鞋,脚搁在凳上,和衣而睡。当听到达山父亲从斜对面宿舍回来后查问两瓶药酒时,我们才从睡梦中醒来,擦拭着朦胧惺松的眼睛,并一咕噜地爬起,轻手轻脚地移步到门口,一溜烟的跑了出去,谁也不管达山是如何应答他父亲的。

旧日露天看电影

        看电影是“兴趣小组”的主要内容。一起到新丰小学、新丰中学、淮南纱厂看露天电影,一起到新丰剧场看凭票入场的电影。最早是要5分钱一张票,还想着逃票,用已看过的票根另一头再混进去看一场。那时门口检票有东西两门,有个叫李三麻子在的时候,要注意避开,因他检票时不在你手上直接撕票,而是把票接过去撕掉后再把票根给你,不好混,所以他在东门检票时,我们从西门进。那时,剧场里的椅子还是4人一张连在一起的,后改成一人一椅。到后来,如要及时看新电影,须到大丰电影院观看,如看《早春二月》、《青春之歌》、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、《刘三姐》、《少林寺》等。当时,听说有个小青年,看了8场《刘三姐》,说是被刘三姐演员的漂亮所迷恋,差点儿得了花交疯(相思病)。

        我们这群小青年看起外国电影来更是一片也不拉下,《卖花姑娘》、《宁死不屈》、《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》、《桥》、《流浪者》等,尤其是日本电影《望乡》、《生死恋》刚在国内上映,看《追捕》电影时,票很紧张,我们5个人只买到了三张票,还有两人只好等看下一场。那次,我和达山、张进三人在电影院外足足等了2个多小时,虽是晚上8 点多了,肚子早就“叽哩咕噜”,也不舍得去趟饭店,等下一场电影结束后,5个人才骑上老式“二八”大杠自行车,边骑边哼着电影《追捕》里的插曲:“啦哟啦、啦啦啦……”一起回家。

        那时候城镇工作安排,大多数分配在淮南纱厂、新丰轧花厂、新丰供机厂,还有的分配在淮南二厂、飞轮厂、化肥厂、轻机厂等,工作稳定,算是捧上了铁饭碗,虽工资收入不高,几十元、几百元拿了近二十年,也算是为国家积累着资本。大家都热爱工厂、热爱岗位、热爱技术,以厂为家,爱厂如家,对厂有忠诚度,有主人翁责任感,且意气风发,积极上进。正如当时歌曲中唱道的:“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,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”、“假如你要认识我,请到青年突击队里来”等歌词,是那个激情燃烧年代的真实写照。在工厂中的兴趣小组成员,经过自己的吃苦努力和聪明才智,有的成为技术员、工程师,有的成为工段长、车间主任(科长),有的成为了先进工作者和生产标兵。个个都是厂里“顶呱呱”的技术能手和管理骨干,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,实现人生价值,让工厂成为自己的依靠和归属。

        寒来暑往,一年又一年,时光匆匆,过眼如云烟。

正当大家步入中年时,一场现代企业改制浪潮迎面而来。进行“公退民进”、“转制重组”、“减员增效”、“转变身份”等,治理国营厂中的“臃、懒、散”大锅饭现象,砸掉三铁(铁工资、铁饭碗、铁交椅)等。在这个改制过程中,企业大量减员,效益滑波,不少企业相继“关、停、并、转”,出现了下岗潮。发小们大多数经历了下岗、失业、再就业、病退的过程。正如刘欢那首《从头再来》的歌曲一般:

“昨天所有的荣誉,已变成遥远的回忆,

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,今夜重又走进风雨,

我不能随波浮沉,为了我挚爱的亲人,

再苦再难也要坚强,只为那些期待的眼神,

心若在,梦就在,天地之间还有真爱,

看成败,人生豪迈,只不过是从头再来。”

        这首歌听起来挺励志,而我听了却很酸楚。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成百上千的下岗工人,他们是如何从头再来的,或背井离乡,或干起个体,更多的是到私营企业或商店做了打工仔,打工妹。风雨中他们奔跑、无措、无助、失落、迷茫、灰头土脸,还要面对社会上的傲慢、偏见和歧视。岳士俊下岗后去苏州等地打工,像个浮萍,一飘就是二十年,没有经历或许不会有痛痒。我虽侥幸没下岗,但我感同身受。歌曲唱得好轻松,现实确是很沉重。虽有少数工友能轻松地从头再来,从工厂的电工调到医院做电工,从工厂的厨师调到学校食堂,从工厂汽车驾驶员成为机关的小车驾驶员,还有的进入了体制内等等,但毕竟是少数呀。

        庆幸的是“兴趣小组”成员大都已走过了风雨,到了退休年龄了,领到了一份微薄的退休金,兴趣小组的活动又频繁起来,达山兄又担任了“兴趣小组”微信群群主,一起聚餐,一起钓鱼,一起打牌,一起旅游,每天微信问候。记得2022年12月中旬,新冠疫情爆发肆虐中华大地的大江南北,朱达山已感染住院,还一个个打电话询问每个群员的情况,并叮嘱如何如何。我于12月28日被感染,跑了5家药店,没有买到体温表和抗原测试剂。孙金成得知后立刻送来了体温表、抗原试剂、布洛芬退烧药,隔天又送来了一只老母鸡(草鸡),嘱咐我一要多喝水,二要多休息,三要加强营养,四要正常用药,还建议我用黄豆煮水喝来降体温的土办法,兄弟般的关怀让我度过了昏天黑地的一周。这让我深切体会到了那句俗语:“亲兄弟是父母为你在世界上找的朋友,而朋友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的亲兄弟”。

        近期,“兴趣小组”的发小们打算一起到新丰镇老街上看看,到曾经的俱乐部(朱达山老宅)看看,到曾经各自工作战斗过的而今被废弃的厂子去看看……回首岁月,经历一场,感恩遇见,感恩过往,拥抱生活,拥抱时代。为此作小诗一首,诉说着自己的情感,也作为本文的结束语.

        “平凡的我们如泥土芬芳,半个世纪的雪雨风霜,没有走散的发小,友情依然浓香,你我已踏过千重浪,不忘当年少年样,人生渐老但无惧那白发苍苍,我们的友情像种子一样,一生向阳永远生长。”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 写于 2023年12月30日)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作者简介:陆中伟,江苏无锡人。1988年7月毕业于江苏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,1992年7月毕业于中国书画函授大学。曾供职于无锡庆丰(大丰)纺织有限公司(原大丰县淮南纱厂)任党委副书记、纪委书记、工会主席。获盐城市大丰区“五一”劳动奖章,大丰区十佳工会主席,优秀党务工作者,盐城市50佳优秀工会工作者等称号。有通讯报道、思政文章、散文随笔、书画摄影作品一百多篇,散见于国家、省、市、区报刊杂志。现为盐城市书法家协会会员,盐城市美术家协会会员,盐城市摄影家协会会员,《人民作家》会员作者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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